主动示弱是为了体面退出，就算是死也要留个全尸。
冯天明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孙大方，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明显，头上甚至还多了几片白发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，此时的他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。
“孙主席，来先坐下！”冯天明客气地邀请孙大方到沙发坐下。
孙大方显然有些拘谨，虽然坐下了，但却把双腿夹的紧紧，一动也不动。
冯天明把那个装着辞职报告的信封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，转头对孙大方说道，“孙主席，这个辞职报告是怎么回事？”
孙大方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，“哎，天明老弟啊，我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就不跟你客气了。我年龄到了，干不动了，想歇歇了，该把位置留给其他年轻同志了。”
冯天明心里很清楚，孙大方此举肯定是因为他听说了香洲案件的情况，来主动承担责任，以求市。委和刘龙城对他宽大处理。
虽然一切心知肚明，但冯天明还是要说几句空话的，于是他语重心长地说道，“老哥啊，你这个级别退休年龄应该是60岁，你这还有两年时间呢，怎么就非要辞职吗？要是在位置上，搞不好这两年还能弄个巡视员退休，正厅级退休待遇又不一样了。”
听了冯天明这话，孙大方明显有点尴尬，经过上次市。委全会期间跟刘龙城的不愉快，他已经认清了形势，不再抱有任何幻想。所以，孙大方清楚，冯天明是在揶揄他，也是在逼他说出真实的想法。
孙大方凑近了冯天明小声说道，“秘书长，我听说香洲案件的调查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？”
冯天明没有表态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秘书长，您上次跟我单独谈话之后，我的心里其实就动摇了。再加上那天开市。委全会，龙城书记的话简直就像醍醐灌顶，彻底消灭了我的机会主义思想。所以，从那以后，我和李刚都主动配合调查组的工作，把当时查处香洲窝案的全过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。现在回过头来看，我们当时有些工作方式方法确实是有问题的。尤其是对江林受贿案件的调查，整个过程确实经不起推敲，没有真正做到过细，证据链不完整的问题也比较突出。”孙大方一脸惭愧地说道。
冯天明还是不说话，只是一脸严肃，孙大方只好又说道，“说真的，我们当时确实只是想尽快完成香洲窝案的调查，求胜心切，工作确实疏忽了。只是没想到，因为我们的一点疏忽，毁了江林同志的一生。”
“真的就是一点疏忽吗？那我问你，你们想尽办法，不顾组织原则，一心扳倒江林，难道真的就一点私心也没有吗？”冯天明不再保持沉默，怒目圆睁立刻反问道。
孙大方被冯天明问住了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只能面无表情愣在原地。
见孙大方不说话，冯天明马上接着问道，“是不是有人给你承诺过，只要把江林扳倒，香洲县委书记的位置就是你的？”
冯天明的话像一枚精确制导导弹，一下子把孙大方全副武装的内心击了个粉碎，让他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，老泪纵横地说道，“秘书长，干我们这行，谁不想进步啊？有领导说了要重用我，我没办法啊，只能顺杆爬了！”
孙大方的话证实了冯天明的猜测，他们处心积虑扳倒江林确实是背后有人指使。
“哪个领导给你许诺的？你老实交代吧。”冯天明立刻又问道。
孙大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，睁大了眼睛，又说道，“事到如今，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。当时香洲窝案爆发，时任常务副市长的李文海找到我，说是推荐了我当专案组组长，带队去香洲开展调查，还说只要把江林扳倒，香洲县委书记的位置就是我的。我跟李文海非亲非故，他却要推荐我，还要提拔我，我当然只能服从。”
“李文海？孙大方，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哦。李文海可不是一般人，他可是现任省。委常委、常务副省长，他干嘛非要跟江林这个县委书记过不去呢？你要是信口开河，后果很严重的。”冯天明马上警告道。
孙大方此时眼神很是坚定，立马说道，“我可不会冤枉他。我孙大方要是有半句假话，天打五雷轰。”
“那你倒是说说，李文海跟江林有什么深仇大恨？”冯天明接着问道。
“之前那年的市人代会，是换。届会，选举产生了新。一届的市长和副市长。当时，李文海并不是市长候选人，而是副市长候选人。他私下联络了几个区县的市人大代表，要求他们联名推荐自己作为市长候选人，并在正式选举投票的时候支持他。结果，江林非但不买他的账，还要求香洲代表团的市人大代表严格执行组织意图，任何人都不能投李文海的票。虽然，当时李文海并没有如愿当选市长，但后来江林说的这些话就传到了李文海的耳朵里，这下就把他彻底得罪了。”孙大方肯定地说道。
孙大方的话让冯天明感到非常震惊。原来，李文海多年前就玩过破坏选举这一套，怪不得他给赵强出主意的时候如此轻车熟路。
“现在想想，李文海这个人真是坏透了，竟然为了一己私欲，破坏选举，而且还公报私仇，置江林于死地。”孙大方咬牙切齿地说道，就像这个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冯天明虽然也痛恨李文海，但在孙大方面前还是不能有任何表露。于是，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，“孙主席，不要去攀咬别人，李文海是中管干部，不是我们能谈论的。就算他十恶不赦，你也是他的帮凶，无论如何你都无法置身事外。”
冯天明的话点醒了孙大方，让他的脸色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，卑微地说道，“秘书长，您看我的态度还算端正吧，请您在龙城书记那里美言几句，不要对我赶尽杀绝。”
孙大方既然已经是这种态度了，冯天明也不好多说，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，“你的事情，我说了不算，龙城书记才能拍板，今天就这样吧，辞职报告我会交给书记的。记住，涉及李文海的事情不要乱嚼舌根子，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