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罪人的差事不好干,也没人愿意干,但是命令压在头上,沈翰不得不领下这差事,在陆远离开后,和在座的所有士绅一一谈心。
“赶走倭寇,大家都有安生日子过,也是好事。”
沈翰讲事实摆道理,但在座的众人显然不愿意给沈翰这个面子。
“沈同知,不是我们在座的人惜财,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我们能拿出来,哪怕再翻一倍也能,可今天这祸他不是我们在座众人招来的,是朝廷,是那鲁发忠招起的祸端,出了祸事他鲁发忠一躲了之,现在朝廷派了个佥事来,倒让我们这群人来花钱消灾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。”
刘姓士绅一改之前在陆远面前的嘴脸,不仅没了丝毫市侩之气,反倒大义凛然起来。
“这几年为了咱们台州几十万人的营生,大家伙哪个不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在和汪直这种海盗头子做生意,为了什么,还不是为了能从日本、南洋人那里多赚点银子,赚来的银子花哪了,不还是花在台州咱们自己家乡人身上。
眼瞅着日子好过了,海上也太平了,这鲁发忠一来又把禁海的事拿出来,他不愿意和汪直做生意就罢了,那为什么要去冲人家的商号和产业,一顶通倭的大帽子啪的一声扣下来就是抓人、砍头、抄家。
是,徐海是汪直的人不错,手底下也有日本人也不错,可人家在咱们台州城里的生意是合法的吧,人家生意里的活计也没有一个是日本人吧,鲁发忠抓了人砍了几十颗脑袋,抄走了几十万两银子,这才惹恼了徐海,有了今日的台州之祸。
说句不好听的话,官逼民反、民不得不反,现在骚扰台州的只是五百人,要是汪直带着一两万人来,再带着佛郎机人的战船、那火炮,恐怕糜烂的就不是咱们台州一个府,而是浙江一个省了。
这个如何太平共处的问题不解决,那朝廷早晚要在台州和汪直打一场大仗,到那个时候,朝廷是不是还要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出钱出粮?
十万两我们拿得出来,但是一百万两甚至将来的三百万、五百万两的时候我们还能拿出来吗?
今天来一个佥事逼我们出钱,我们出,将来再来一个按察使甚至来一个兵部尚书,有样学样的逼我们出钱,我们出不起怎么办,朝廷是不是就该学鲁发忠那一招,给我们在座的人也每人扣一顶通倭的帽子,然后来个杀头抄家,充沛军费?”
刘姓士绅站起身来,看着屋内的众人沉声道。
“这些话咱们不敢和朝廷说,谁也不敢吐口说去和汪直这种人做生意,要不然就是通倭,就是卖国,这大帽子谁敢戴,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,要么就四四六六和这陆佥事说明白,要么还是那句话,鲁发忠招惹出来的麻烦,让鲁发忠自己解决,我们这些人,最多看在你沈同知的面子上,给那陆佥事凑一笔军费出来,最多三万两,剩下的让他和朝廷自己想办法吧。”
梁凤人就坐在当场,闻言恼怒道:“三万两?你搁这打发叫花子呢,这也太少了,绝对不行!”
“梁将军!”
沈翰低喝了一声:“现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,不要逼的太紧。”
梁凤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两声,而后陡然想起一件事来,言道。
“对呀,几个月前鲁发忠抄了徐海在台州的生意,不是抄了几十万两银子吗,钱呢?”
“今年运司衙门往朝廷多输送了一百多万两税银,你当这笔钱是哪里来的?”沈翰沉声道:“伱莫不是觉得运司、浙直那些位堂官真个愿意自掏腰包、割肉卖血吗。”
梁凤闻言彻底没了脾气,急道。
“这也不行、那也不行,可现在朝廷的命令又压在头上,不听话办差也是要杀头,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