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是屋里的地龙烧得太足,红梅上的雪已经化作了水,挂在花瓣尖尖上,仿佛落下的春雨。
“民妇见过晋王妃。”姜婉福身行礼。
晋王妃将剪刀递给侍女,扶着已经显怀腰慢慢走过来,亲自扶起姜婉来:“这里没有外人,不必多礼。”
姜婉仍旧谢过,才与晋王妃走到了窗边来,陪着她继续修剪梅花枝。
“母妃说,我若是觉得无趣,可以请你来王府里陪我。”
“多谢贵妃娘娘厚爱,王妃感觉身子如何了?近来睡眠饮食可还好?”姜婉帮忙整理着花枝,忍不住问道。
晋王妃放下剪刀,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,满脸都是满足感:“都很好,这个孩子能保住,还多亏了你,所以你放心,晋王殿下会帮你家夫君的。”
姜婉感激福身:“谢王妃娘娘!谢晋王殿下!”
“你看你!这孩子本就是因你,因你们顾家才能留下来的,这恩情,本就难以报答,何况这次你家夫君也是为民请命。”晋王妃拉着她到旁边坐下,仔细说起了江南那边的事情。
“我也不知道,你对江南了解多少,但今年税银迟迟收不上来,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。国库空虚,边境异族又休养生息多年,这两年常有小摩擦发生,军饷不能削减,这问题就来了。”
“今年水患,殿下被太子算计,将功劳抢去不说,还让一县百姓,全都沦落为江南新盛起世家的私奴。
从前他们只是暗着来,一次顶多一个村子,十几户人家,一百余人的规模,父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如今他们有太子撑腰,直接吞并了一个县的百姓,土地也全部划入,他们那些所谓新世家的门下,人可以病死淹死,可田地呢?
种不出粮食,也绝不可能凭空消失,他们实在太贪婪,层层上报,税银这块交不上来了还有理由,那年底述职时,那消失的土地又该如何解释呢?”
晋王妃握紧姜婉的手,“顾宰相的心里有顾夫人,有顾家,也有圣上,也知道守江山不易,所以他很清楚,天下兴亡,百姓永远是受苦的一方,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辅佐圣上成为明君,可顾淮不一样。”
姜婉手动了动,晋王妃望着她的眼睛:“他生在顾家,父亲位高权重,母亲是谢氏长女,才貌世无其二,可他最在意的,是天下,是百姓,是那些枉死的忠臣!
谁坐在龙椅上,他从来都不在乎,但现在他有了你,形势尚未明朗,他就孤身前往金陵,是因为他心里有了牵挂,想要与你白头。”
“我……”姜婉对朝廷大事,从上辈子到这辈子,依然停留在父亲去世前的那个阶段。
从来都不知道,顾淮心之所向,原来不只是顾家父母,还有天下百姓。
晋王妃转头望着窗外:“古时扁鹊三问蔡桓公,因蔡桓公不悦,只能逃秦。如今大楚病矣,顾淮不想逃,也不能逃,所以陛下既然天下太平,那他就主动戳破这个虚伪的太平,未病入膏肓,还能刮骨疗毒,尚不算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