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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起了罢。无须你回禀,我这便去府衙面见平章。”孟开平折起马鞭,说罢便欲驭马向城中行去。

“元帅留步……”哪知那守卫又爬起来唤住了他,亦步亦趋地跟到了他马边,生怕他跑了似的:“还烦请元帅点明兵马总数,再进城不迟。”

孟开平没想到还有这规矩,他从前在应天可并未听说过:“有趣,谁教你们这么干的?”

守卫摸不准他的意思,战战兢兢答道:“是总管大人。”

孟开平了然了,竟是黄珏这小子。

“按咱们的新例,各路元帅从守地带人回来,都是要上报的。”花云也无奈,劝说道:“更何况你是无诏返京。廷徽,报便报罢。”

其实孟开平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。只不过这些事从前都归他管辖,骤然被黄珏替了,还替得这么彻底,实在教他颇觉别扭。

进城后,他忍不住道:“各路人马才多少,何须严防至此?管军军务本就冗杂,黄珏却冗上加冗,看来他是要将我从前立下的规矩尽数废止才肯罢休。”

“新官上任,总要有些动作。”花云答道:“再者,如今不同了。平日随行元帅的队伍少则几百,多则几千。城内有平章坐镇还好,若无,岂非是个隐患?”

齐元兴可不是在大都高枕无忧享乐的元顺帝,但有局势险要之处,他非但不会躲避,反而会亲往前线督战,鼓舞士气。

“倒是你,搞出这么大阵仗,这是非教双玉知道你回城不可了。估摸着你还未见到平章,他们的帖子便飞到你住处了。”

闻言,孟开平笑笑,不置可否,神情更是浑不在意。

花云见状无奈,小辈的事他不好插手,但他相信孟开平自有分寸,于是亦不再多言。

大都督府内,侧院书房中,李善长正负手而立。

这是单独辟出的一套院落,院落不大,却修得精致无比。书房里头,各类陈设更是大有讲究,与当朝辅臣一般无二。而这一切,都归行省参知政事、府司马李大人所有。

为着议事方便,平章允他在此长居。他既是府内其余幕僚参议的领头,又主管律法馈饷要务。而军机进退、赏罚章程等,亦多出其手。

从征讨滁州起,他便一直伴在平章身侧,力主渡江、归束军队、招揽人才,立下了赫赫功绩,深受平章信任与倚重。虽说他无法如武将一般上阵杀敌,但在军中,他的地位却丝毫不逊于各路元帅。

当下,李善长的面前是一幅绢本水墨画——图绘江南溪岸之景。平远处为隐逸山水,陡近处为横卧竹石。另有松树及杂木数株,树下构一茅亭,座落于远山、近石间。画作左上方有一段赠友人的题跋,书道:

亭子长松下,幽人日暮归。

清晨重来此,沐发向阳晞。

至正十四年初冬,倪瓒为长卿茂异写松楚亭子图,并诗其上。

“倪云楚的《松楚亭子图》,难得的佳画。大人好容易才得了,怎的又要赠与那孟开平?”

主簿胡惟庸在旁出声,颇为不解道:“以下官陋见,他刚吃了平章的闭门羹,大人您年高德劭更无须理会,只消当作不知便罢了。”

然而,李善长闻言却一边悠然赏画,一边答非所问道:“你既言佳,又可知此画最最上佳之处?”

胡惟庸低头细瞧,半晌,尴尬摇了摇头。他只知李大人手里没有次品,再好的笔墨送给草莽无知之人也是白费。

见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李善长不禁笑嘲道:“你看不出,却夸得出口。一知半解,故作聪明,可见你不仅不如倪瓒,更不如与你年岁相当的孟开平。我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,才荐你去宁国县当主簿,可你要是一辈子只能当个主簿,往后也不必再登我的门了。”

胡惟庸当即冷汗涔涔,不敢再多嘴半句。

“孟元帅这一趟可有的忙,多半晚些才会回府。你便也晚间再去,莫要遣人,亲自将这画送至孟府。”

李善长笑吟吟卷了画,继续道:“你若怕他不喜也不肯收,记得告诉他,这位画师是当今文人高士最为追捧之人。就连张士诚之弟张士信以千金作礼金,都未尝能求得一幅,可见此人孤高自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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