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……”
周蕴礼拿着她的手去触碰自己的脸，他的手套不知丢在了哪儿，所以手很凉很僵硬，“认出来了吗？”
“蓁蓁，是我，我不会伤害你，我是来带你出去的。”
“周……蕴礼？”
泪珠凝结着从她微肿的眼眶滑落，周蕴礼无法预知在这一天一夜里她都发生了什么，他见过她以泪洗面的日子，但也不曾哭到眼睛近乎失明的状态。
谢蓁失语地揪拽着他的衣领，埋头痛哭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，却又说不出来，呼吸窒痛，流着泪指了指倒在雪堆里没有生息的女孩儿，嘶哑道：“你救救她……你救救她好不好，我求求你。”
她松开手，双膝陷在雪里，挪动两步将女孩儿扶起来送到周蕴礼面前，姿态像是要下跪磕头，手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寻找着一线生机。
“你快帮我看看她，帮我救救她……”
周蕴礼呼吸困难，心跟着谢蓁一起死，一起碎，她还能为同伴掉眼泪，他却连眼泪都没有了，他多想救救她？
可面对生命的残酷，他是那样的无能为力，“蓁蓁，你听我说……”
谢蓁的双肩被他扶起，她哭到断气，眸底空荡的过分，“她已经去世了。”
她怎么会不知道？
可是昨晚她们还在相互鼓励，依偎在一起取暖，小净说她们一定能等来人，一定能出去，她身上只剩一块饼干和巧克力，掰碎了分给谢蓁，那是最后的口粮。
她说很香，很好吃，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，说想爸爸妈妈，他们如果知道她出了事，一定会伤心。
谢蓁亲眼见证了同伴的死亡，直至现在，无法承受，她低着头，泣不成声，泪珠在雪里砸出一个个的小洞，盛着她所有的狼藉痛心，等哭够了，她又要站起来，坚强地去拉小净的手，要将她往自己背上放。
周蕴礼伸手过去，拉住她，“你背不动的，背上她，你走不出去的。”
谢蓁泪眼朦胧，“难道要我把她丢在这里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周蕴礼将帽子拿下来戴在谢蓁头上，背包拿下背到自己身前，顺带拿出了水递给谢蓁，“我来背她，你喝点水，吃点东西。”
谢蓁眼神中有戒备、伤情、种种不解翻涌。
周蕴礼将水塞进她手中，他没办法面对她的眼泪，更没有资格和身份再拥抱她，能做的就是帮她将同伴的尸体运出去。
他回身，将小净背到背上。
这姑娘不足一米六，体重该是很轻，可因为身体几乎冻僵，所以变得无比沉重，比起压在他背上的重量，他更关心谢蓁是怎么背着小净，从山腰上下来的。
她比他想象的坚强许多，可他宁愿她不要这么坚强。
背上有人，身前挂着背包，这对周蕴礼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压力，他的意识早就恍惚，勉强维持的笑容，都是给谢蓁看的，“你放心，我一定把她带出去。”
谢蓁只喝了一小口水，喉咙和嘴唇微微湿润，感受到了暖意，这才想起去审视周蕴礼，他的面容那样瘦削苍白，眼睫鼻尖都挂着雪花，他是怎么走进来的？
又是怎么找到她的？
“……你为什么在这儿？”
“来找你。”
为什么要找我呢？谢蓁垂下眸，喉咙梗着刺，说不出话。
起身后，她紧紧跟在他身后，帮他扶着小净的尸体，他不自然的脚步，手指手腕的僵硬，以及厚重衣物下，瘦弱的身体，这些细枝末节，她都没有发现。
走得越远，寒冷浸透的越彻底，周蕴礼脚底发软，踩雪声很重，咯吱作响，重复而单调的声音催眠，眼皮一度沉重地压住视野。
眼前昏黑了好几次，他又咬着舌头，用痛感恢复清明。
如此反复，周蕴礼总算扛不住，膝盖发酸，跪在雪里，谢蓁小跑着赶上来，焦急懊恼，“你把她放下来，我来背。”